二少爺，誰敢招他的不痛快。這規矩就這麽就有了。”

龍小雲面朝聲音來源處問道：“若是重傷家母，有待如何？”

那人到不懼他，仍舊高聲答道：“便是輕傷也就今日這一遭，哪能重傷！誰敢重傷林家小姐？又不是活的不耐煩了。”

龍小雲點點頭，道：“也是。”遂看向歐陽博文父女，“江湖中人打擾了我娘清靜的都死了‘小李飛刀’之下。”

歐陽蘭驚恐道：“你待要怎樣？”

龍小雲歉然賠笑道：“傷了家母只是吃一頓打，歐陽姑娘也是習過武的，想必也能扛得住的。然後……”

歐陽蘭擡手就要打龍小雲。

阿飛冷冷的拎著她的袖子道：“歐陽姑娘，你若真的想死，我至少可以告訴你一百零八種法子。我只望你不要逼我動手。我雖不想跟女人動手，但女瘋子除外。”說罷，丟開歐陽蘭衣袖，不再言語。

龍小雲依舊躬身道：“當年小侄因為想要取李尋歡的性命反而被他廢了功夫，想必歐陽老伯與歐陽姑娘有所耳聞。”

歐陽蘭冷哼道：“還有人不知道你是個廢物麽？”

龍小雲並不著惱：“歐陽姑娘不知道的是藍蠍子姐姐當初也是要殺他的，卻被他擰斷了右手。”他看著歐陽蘭的臉色頓了很久，方又道：“今日歐陽姑娘先鼓動宋有方宋公子，後又自己動手，兩番欲取李叔叔性命……小侄知道歐陽老伯雖然養了無數殺手但還是算不得江湖中人，那些殺無赦的規矩便用不上。”

歐陽博文抖抖索索的看著他。

龍小雲接著說道：“小侄雖說不待見李尋歡，但他到底是我表舅。小侄見著娘親被人打傷，表舅也兩次遇險，卻不追究的話，未免不孝。只是今日諸多驚嚇，老伯同蘭姐姐想必累極了，不如回府修養些時日。修養好後是斷手斷腳，斷哪只手哪只腳？還是吃一頓打？小侄有的是時間。我們可以慢慢談。”

☆、三十三

阿飛與鐵傳甲雖說打定主意由著龍小雲胡說八道，但聽到他說到“表舅兩次遇險”的時候，臉皮還是繃不住抖了一下。就宋有方、歐陽蘭那三腳貓的功夫都能算遇險，上官金虹死得真冤啊。

龍小雲連嚇帶騙的把歐陽博文父母哄走之後，徑自回了李園。到了家卻不見林詩音，也不見李尋歡。龍小雲怒上心頭，跑到“閬苑”一頓嚇唬。

孰料歐陽博文父女回到自己家裏，召集了家中養著的家丁打手，又召了慣常辦事的幾名殺手，要拘了他與李尋歡談條件。李尋歡出了名的紈絝，但說話一向很算話。歐陽博文父女並不擔心他言而無信。只是阿飛與鐵傳甲恐他路上出事，跟著回了李園，又跟著他去了歐陽博文家……

李尋歡笑道：“阿飛，你的劍再不換，改天人家就要打到門上來了。堂堂‘飛劍客’也太不能嚇唬人了。”

阿飛頗郁悶的道：“我看那歐陽博文老奸巨猾……”

李尋歡拍拍他的肩道：“我記得沈兄有一柄劍。十分輕靈，韌性十足。較之上官金虹送荊無命那柄劍有過之而無不及。”

沈浪心領神會，取下腰間長劍，遞給阿飛。難怪李尋歡讓他時刻帶著這柄劍，原來就等見縫插針找機會給他獻殷勤了。

阿飛抽劍，劍身如一泓秋水。

劍薄而鋒利，也沒有劍鍔。阿飛凝註著這柄劍，目光久久未移動。

李尋歡凝註著他，悠悠道：“你看這柄劍如何？”

阿飛長長吐了氣，道：“好，好劍。”

李尋歡道：“比荊無命的劍如何？”

阿飛道：“更輕些。”

李尋歡奇道：“還更輕？”

阿飛點頭。

李尋歡道：“我記得你說荊無命的劍比你的劍輕。”

阿飛道：“上官金虹曾在我面前如此試劍……”他用兩根手指將劍尖一拗，劍身圈成了圓圈。手一松，劍“嗡”的一聲，反彈了出去。聲如龍吟，良久不絕。

阿飛的眼睛已熾熱，劍客，看到好劍總是會心動的，“荊無命的劍輕而不鈍，薄而不脆，剛中帶柔，剛中帶韌。”

李尋歡道：“這柄劍卻是沈兄與王兄依照你的佩劍，找了天下第一鑄劍師為你鑄的。”

阿飛沈默半晌。

李尋歡拍拍他的手，示意他收下。

阿飛也就默默的收了。

李尋歡得意的看看沈浪。

沈浪正要抽他。

聽到一個聲音後，改變了主意。

葉開纏著李忠問：“忠爺爺一直在等師父回來麽？”

李忠應了一聲。

葉開又好奇的問：“忠爺爺等師父回來，為什麽要蓋一座宅子呢？”

李忠道：“忠爺爺怕他回來沒地方住。”

葉開興奮道：“可以樁李園’啊！‘李園’好多屋子的。捉迷藏都不敢跑太遠。”

李忠蒼涼著聲音道：“忠爺爺不知道被他送人了的祖產還能回來。”

葉開又道：“忠爺爺蓋了宅子為什麽不去‘李園’找師父呢？”

李忠橫道：“忠爺爺知道他沒事不會去的。哪知道偏偏有這麽多事逼著他去。”

李尋歡笑不出來了。沈浪笑得特別開心。葉開果然是李尋歡的好徒弟，坑師父也坑得那麽渾然天成。

龍小雲的心思又飛遠了。

“如果不是我強出頭要殺他，他就不會傷了我。就不會一定要去‘興雲莊’，那也就沒用後來的事情了。我的父親還好好的活著，母親也還是我的。我就不會寄人籬下。”

“或許，那個時候我下手再狠一點，運氣好一點，能殺了他。也就沒事了。可我怎麽能殺了他呢？‘小李飛刀’這麽好殺？真是異想天開。”

林詩音看他滿頭大汗，以為是下午傷著了，忙過來看他。哪知龍小雲看她過來，也不說話，匆匆忙忙就跑了。

林詩音絞著手帕的背影，有些佝僂。

李尋歡走過去，拉著她的手，道：“沒事，我去找他。”

李尋歡的手並不暖，甚至有些涼。只是他極少在人前做這樣親昵的動作。林詩音心裏因龍小雲而起的千般糾結，此時也被他不動聲色的一一抹平了。

王憐花拉過阿飛耳語：“看到了沒。追女人要這樣。學著點。“

阿飛一臉冷漠：“我對女人沒興趣了。“

王憐花道：“哦？”尾音上揚，一臉興味盎然，“那你對男人有興趣？”

阿飛看著他一字字道：“為老不尊！”

王憐花苦著臉道：“這孩子這般無趣到底是像誰。愁死我了。”

龍小雲看到李尋歡坐在自己院子裏跟自己對弈的時候，心裏是冷笑的。“裝得跟情聖似的，還不照樣一時半會兒也等不了。”

李尋歡聽他言語不善，也不解釋。指指凳子，道：“過來陪我坐坐。”

龍小雲本想甩袖子走人，卻也知道李尋歡斷然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他，耐著性子依言走過去坐到李尋歡對面。

李尋歡將棋子撿出，道：“會下棋嗎？”

龍小雲咬咬嘴唇道：“會一點。”

李尋歡道：“那陪我下盤棋吧。”

龍小雲“騰”的站起來，將棋子摔了一地，怒道：“不就是你們成親的事情麽？婚書都簽了，還用得著來問我？我難道能奈何得了鼎鼎大名的‘小李飛刀’！”說罷，一甩衣袖，就要進屋。

李尋歡背對著他，冷喝道：“站住！“

龍小雲嘴角帶上一抹譏誚，道：“怎麽？李探花不痛快了？有本事你殺了我啊！”

李尋歡道：“我讓你處理歐陽蘭，沒讓你學她的德行！你娘是怎麽教你的！”

一語畢，李尋歡不再開口。

龍小雲一驚，自己這個樣子可不正是歐陽蘭的架勢麽？要對付李尋歡的方法很多，為什麽自己會用了最無用還丟臉的一種。

李尋歡等了一會兒，龍小雲果然慢慢走回來。將棋子一一撿起，吩咐丫鬟打水洗凈、抹幹。坐到李尋歡對面，道：“李叔叔有興趣指點小侄的棋藝。小侄求之不得，方才失禮了，望李叔叔莫怪。”言罷，執黑先落一子，方又道：“小侄棋力平平，李叔叔乃是國手。小侄先行一步，李叔叔莫要見笑。”

李尋歡也不多言，起手落子。

龍小雲何止棋力平平，簡直是個臭棋簍子，偏還咄咄逼人。李尋歡唇角含笑，出手如夢，當真是國手。可棋局，儼然是個和局。

龍小雲冷冷道：“李叔叔是想用一局和棋與小侄和解嗎？”

李尋歡撿起一枚黑子，落下，棋盤局勢急轉直下，方才無力掙紮的黑龍已能逐鹿中原。又拿起一枚白子，輕輕放下，眼看困龍於淵的白龍已經撥開雲霧。

“我只是想告訴你，世事如棋，千萬小心。你今日後悔當初不該給我下藥，或許心裏還恨我狡詐，明明是我自己吃的，偏要你來受過。這是你還有後悔的機會。若是彼時，你母親死了。你現在就是把我挫骨揚灰，也於事無補。我知道你討厭我，甚至是恨我。只是，事已至此，你我相鬥並無好處。不論是你死還是我亡，最難過的必然是你母親……她從未做錯過什麽……”

龍小雲沈默了一會兒，艱難道：“我娘……她最近不開心嗎？”

李尋歡打開扇子，道：“你覺得她能有多開心？”

龍小雲賭氣道：“她不是有你了嗎？為什麽還是不開心！”

李尋歡凝視著他道：“我是她表哥，不是她兒子。”

終於，龍小雲道：“明日，我與葉開一起去上課。散學後，一起吃飯吧。”言罷，站起來躬身道：“小侄累了，想早點歇了。請李叔叔容小侄告退。”

李尋歡也不欲多言，揮揮手正要讓他走。

一人大笑道：“李尋歡，我還道你是個泥菩薩，不曾想你竟是個菩薩，居然連三分土性都沒有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我之前是想說什麽的……忘記了~~

☆、三十四

拱門裏出現了一個人，一身緋紅衣裳要多招搖有多招搖，要多風流有多風流。

李尋歡淡淡道：“我就知道憐花公子睡不著……”

王憐花搖著扇子走來，當真是閑庭信步。一面走一面笑言：“李尋歡，在遇見你之前呢，我覺得這個世上脾性最好人就是沈浪了。好得傻帽。遇到你之後呢，我才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比沈浪更傻的，任人揉圓搓扁，隨意為之。你這樣做，有普度眾生的成就感？”

李尋歡亦搖著扇子道：“王公子言之有理。在下也覺得與沈兄甚有同氣連枝之感。”

王憐花道：“他搞不定兒子，你搞不定外甥。半斤對八兩，一半一半。”

李尋歡正色道：“你也沒搞定外甥。”

王憐花機敏過人，向來很懂察言觀色，奈何阿飛油鹽不進，他實在不知道怎麽讓阿飛跟他更親近些。此事實乃是他縱橫二十年難得的一個大跟頭。李尋歡不提還好，一提他就要翻臉了。

王憐花面色陰晴不定，半晌，突然展顏一笑，湊到李尋歡耳邊輕聲道：“對啊。我搞不定我外甥，但是你能；你既能搞定我外甥，我也能搞定你外甥。你且看好了。”

龍小雲知他二人鬥智鬥勇多日，醉得狠了連女裝都穿了。能把李尋歡迫到這個程度，王憐花也算本事了。龍小雲懶得看他們相鬥，正要找個由頭告退。王憐花卻叫住了他：“龍小雲你過來。”

龍小雲因著練了《憐花寶鑒》的緣故，看王憐花總有幾分氣短。說到底，王憐花也算是他的授業恩師。是以他並不敢在王憐花面前過於放肆。聽到王憐花叫他，垂著頭便走了過來。

王憐花斜眼看著李尋歡，挑釁道：“龍小雲你練過《憐花寶鑒》對吧？”

龍小雲道：“晚輩確實練了《憐花寶鑒》。”

王憐花道：“你就算不叫我師父，也該恭恭敬敬磕個頭，敬杯茶吧？”

龍小雲果然依言恭恭敬敬的磕了頭，敬了茶。

王憐花接了茶，喝了一口，慢條斯理道：“你學了我的功夫，我喝了你的茶，也是你我的緣分。既然有緣，我得告訴你一件事。”

龍小雲跪在地上，道：“請師尊教誨。”

王憐花道：“你覺得你父親龍嘯雲很愛你母親嗎？”

龍小雲道：“不知師尊訓話為何要言及家嚴家慈？”

王憐花道：“你先起來，我也不是擺架子找你訓話。我這個師父，認不認隨你。你這個徒弟，認不認隨我。”

龍小雲一作揖，依言起身。

王憐花接著道：“本來，有人是真君子，不肯說一句別人的不好。我樂得看他活受罪。只是，今天我外甥收了我的禮，我欠了份人情，不得不來還了這份人情，順便討好我外甥。”

李尋歡倒了杯酒，做了個“請”的姿勢。

王憐花不客氣的喝了，道：“雖說死者為大，生者不言其過。但我與龍嘯雲向來沒有什麽交情，我也不是什麽君子。有些話我不說，林詩音不說，李尋歡就更不會說了。我雖然不是好人，卻也見不得小人得志。”

龍小雲躬著身，並不搭話。蒼白的臉有些鐵青。

王憐花示意李尋歡倒酒。

李尋歡提壺倒酒，順便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
王憐花又道：“你覺得你父親龍嘯雲很愛你母親嗎？”

龍小雲道：“家父對家母寵愛有加。”

王憐花道：“那你覺得你母親愛你父親嗎？“

龍小雲冷冷看了一眼李尋歡，道：“家母對家父，向來不假辭色。”

李尋歡握著酒壺的手抖了一下。

王憐花嗤笑：“龍嘯雲一介凡夫。庸俗至極！他只當不擇手段的弄到手了，千依百順就算成了？他卻從來沒有想過，你母親愛的不是他。他的情意對於你母親來說，跟割她肉的鈍刀有什麽兩樣？”

龍小雲尚且無事，李尋歡卻心中大慟。

林詩音嫁給龍嘯雲這件事，李尋歡愧疚至今。每每思及林詩音並不愛龍嘯雲，李尋歡就不想讓自己過好了。仿佛只有他比林詩音更難過，才有活下去的必要。以前鐵傳甲跟柳娘就怕他犯迷，提都不敢提。阿飛倒是狠狠的罵過他一頓，差點要了他半條命。如今王憐花說得更是直接：“誰人不曾年少？我年少時也十分愛慕朱七七，可她心裏眼裏只有沈浪。只有跟沈浪在一起，她才會張牙舞爪的惹事，才會高高興興的笑。我的情意只能令她煩不勝煩。我心裏愛慕她，自然不想她因我而煩惱。只希望她得償所願。她要跟沈浪在一起，那就跟沈浪在一起。她要跟熊貓兒在一起，那就跟熊貓兒在一起。若有朝一日，她要跟我在一起了，那我就跟她在一起。”

李尋歡喃喃道：“理當如此……理當如此才是。”

王憐花有多高傲，大家都知道。他卻坦坦蕩蕩的將自己低到塵埃裏的心思講出來了。李尋歡念他恩情，卻不知王憐花心中正苦道：“阿飛啊阿飛，你舅舅我為了討你的歡心可真是虧大了……”

龍小雲不是不震驚的。只是他更震驚的是王憐花的言論。

愛慕一個人，是希望她因這份愛慕而幸福。如果這份愛慕讓她痛苦不堪，不如灑脫放手看著她幸福。

朱七七年紀與林詩音不相上下，卻至今天真爛漫。林詩音如果不是有王憐花妙手回春，此時仍是青絲如雪，老氣橫秋。便是王憐花還了她一頭如墨青絲，抹平了她眼角的皺紋。一眼望去，朱七七還是比她年輕活力許多。她的青春與愛情早已被埋葬了，餘下的歲月活得蒼老還是麻木是沒有什麽區別的。

王憐花又道：“李尋歡與林詩音自幼定親。他們的關系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。我聽說當年李尋歡跟你娘一照面，你就看出他們關系非同一般了，龍嘯雲會看不出來？他不過見了美色，起了歹意。挾恩義為利刃，要取而代之！”

龍小雲怒道：“你胡說！”

王憐花道：“我有沒有胡說，李尋歡心裏清楚，林詩音心裏也清楚。龍嘯雲自己更清楚。怕是連你也十分清楚。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是為了報答他對另一個男人的恩情……龍小雲，換做是你，你會不會強占這個不愛你的女人來滿足自己骯臟的私欲？偏還要說這是偉大的愛情。我呸！”

龍小雲楞住了。如果，父親真的很愛母親的話，怎麽會任由她一日日坐在小樓裏，熬盡她的青春？

王憐花道：“我不是什麽好人，卻也知道愛一個人是希望她過得好、過得更好。而不是用足夠卑劣的手段，把人困在身邊，看著她鮮花一樣的生命一點點枯萎。”王憐花提著龍小雲的衣領，笑得頗有幾分邪惡：“你明明知道你母親愛的是李尋歡，可是你為了自己的私欲，就是不想讓她過好。不想讓她像朱七七一樣跟喜歡的人在一起。你內心深處的聲音在呼喚你母親‘回到小樓上去，去埋葬掉所有的快樂。 你永遠都是我的’……”

龍小雲倉皇道：“不！我沒有！明明是李尋歡弟覬兄嫂，是他對不起我娘，更對不起我爹！”

王憐花譏笑道：“真的對不起嗎？沈浪與我說‘李尋歡機敏跳脫，甚是有趣’，阿飛跟我說‘李尋歡沈穩寡言，讓人安心’，我看到的李尋歡魂銷骨瘦，奄奄一息。我迄今為止琴棋書畫、九宮八卦、星象占蔔、蹴鞠射覆……罕逢敵手。縱我拼了全力也只能與他堪堪平手。你真不知道他要對不起你爹的話，龍嘯雲十餘年前就死了。他明明是太對得起龍嘯雲了。‘鬥米恩，升米仇’，‘人心不足蛇吞象’啊！”

龍小雲握緊拳頭，大聲道：“可是我娘……”

王憐花打斷他的話道：“不用可是了。李尋歡雖然欠揍，但是他知道自己錯了，千方百計的折騰自己。多少還不算無可救藥。你則不同。龍小雲，你跟龍嘯雲一樣卑劣得令人惡心！龍嘯雲用所謂友情殺了李尋歡，用所謂愛情殺了林詩音，然後你‘子承父業’用所謂親情，再將林詩音淩遲一次……非至此不足以言林詩音‘死無葬身之地’！”

王憐花嘖嘖道：“林詩音這是做了什麽孽？遇個聖人情郎也就罷了，居然又遇到你們父子……還不如跟了公子我。在下絕對憐香惜玉，斷然不會讓她如此委屈。”

李尋歡木然起身，道：“在下告辭了。”走出幾步，直直噴出一口血來。眼看就倒下來了。

王憐花連忙接住他軟到的身體，道：“李少爺，李探花，橫豎你是要挨這一刀的，我這也是為了你好。過了這道坎，以後的日子會好過的。阿飛問起來，你可千萬記得給我說好話。”

縱然如此，王憐花也不敢把李尋歡送回去。龍小雲因為王憐花的話仍處震驚中，也不提送他回去。兩人悄悄把李尋歡安置在龍小雲的房間裏，還未出上一口大氣，便聽到一陣敲門聲。林詩音在門外問：“小雲，你睡了嗎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我覺得我要愛上王憐花了……腫麽辦

☆、三十五

一聽林詩音的聲音，王憐花眨眼就不見人影了。

龍小雲看著躺在床上的李尋歡苦不堪言。

林詩音又輕輕的開始敲門了。龍小雲一時也顧不得許多，扔下李尋歡，慌慌忙忙拉上內室的門，又連忙去開門。

門一開，就看到林詩音站在門口，遠處有燈火勾勒出她的身形。她依然是個美麗的女人。

龍小雲拉著林詩音的手道：“娘，這麽晚了，怎麽還不休息？”

林詩音摸摸他的頭發道：“娘來看看你。”

龍小雲撒嬌道：“我以為娘生我的氣，再不會理我了。”

林詩音柔聲道：“娘知道，娘之前說了很多重話讓你難受了。”

龍小雲道：“是兒子不對，娘教訓得是。”

林詩音遲疑道：“最近，你還習慣嗎？”

龍小雲高興道：“習慣啊。葉開是我的朋友。娘，我以前都沒有朋友的。”

林詩音凝註著他，道：“是嗎？小雲有朋友了真好。”

龍小雲道：“娘，葉開其實一點也不笨，特別聰明。難怪能做李尋歡的徒弟呢。”

半晌，林詩音像是下了什麽決心，道：“其實娘知道，你就算很喜歡葉開，也不會喜歡李叔叔的……如果，你真的不喜歡他，我們就去別的地方，好不好？”

林詩音說這話的時候，龍小雲一直在凝註著她。她目中的痛苦之色如同黑夜般深沈，臉卻一直在笑著。龍小雲突然就紅了眼眶。如果真的走了，那娘親眼裏的傷心，是不是就會成為永恒？王憐花說得不錯，都是一樣的年紀，憑什麽朱七七就比自己的娘親要開心那麽多？

龍小雲望著林詩音，心中一陣淒然。他拉著林詩音找把椅子坐好，定定看著林詩音道：“娘，這些年，你開心嗎？”

林詩音有些局促，道：“開心啊。娘有你就很開心了。”

龍小雲止不住的心酸道：“可我都不記得娘笑過。”

林詩音道：“過日子哪裏有人天天笑的。”

龍小雲閉目半晌，從心底嘆出口氣來：“娘要走，跟李尋歡說過了嗎？”

林詩音楞了一會兒，道：“他不會怪我的。”

龍小雲道：“可是娘會怪自己的。他本來就快要死了，現在雖然看起來好了些，但是王憐花叔叔說他其實並不是很好。你現在走了，萬一他就氣死了呢？”

林詩音慌了，急切抓住龍小雲的手道：“那小雲……你就再等等……我們等他好了再走，好不好？”

龍小雲說了個：“好”。

林詩音踉蹌離去。

龍小雲看著她的背影，第一次覺得自己太殘忍。

龍小雲推門走進內室，發現李尋歡已經醒了。倚著床柱，臉色蒼白。

龍小雲道：“你什麽時候醒的？”

李尋歡道：“你娘說要帶你走的時候。”

龍小雲道：“被人拋棄，不知李探花感覺如何？”

李尋歡緩緩道：“可憐天下父母心。”

龍小雲沈默了一會兒，道：“我沒讓她走。”

李尋歡道：“我聽見了。”

龍小雲：“……”

李尋歡道：“你既不走，自有你不走的理由。說吧。”

龍小雲恨聲道：“小爺我就見不得王憐花那張狂樣！什麽叫‘朱七七年輕快樂，你母親就遇人不淑’，小爺偏要給他看看，我娘也不是命不好的！”

李尋歡用一種神奇的眼光打量著龍小雲，道：“那龍小爺你的意思是？”

龍小雲慎重道：“李尋歡，你能把我娘每天都哄得開開心心的嗎？”

李尋歡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，道：“可以一試。”

龍小雲一拍李尋歡的手掌，道：“就這麽說定了！我就不信合你我之力都趕不上沈浪、王憐花！”

李尋歡道：“龍小爺，你可要想好了。機會只有一次。過了今晚，我就不會讓你娘走了。”

龍小雲道：“只要你‘風流探花郎’的名頭不是個虛銜，討女人歡心不要勞煩小爺教你。小爺便也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。”

李尋歡道：“只要龍小爺不要嫌我礙眼，不動不動就擺臉色，讓你娘覺得你活在水深火熱之中，只有一走了之龍小爺您心情才舒坦。餘下的，就不勞龍小爺操心了。”

龍小雲一看李尋歡還坐在他床上，氣不打一處來：“李尋歡，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。你給我下來！這是我的床！”看李尋歡實在有氣無力，覆又道：“李尋歡，你病了十幾年了，林仙兒、藍蠍子這種極品都沒能爬上你的床……你不會是個花架子吧？”

李尋歡整個人楞住了。徹底楞住了。

他這一輩子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並不少，但沒有一件比當下的龍小雲還讓他覺得瘋狂的。一個後生晚輩，直言不諱的問：“大叔，你真的行麽？”

龍小雲邪惡道：“聽說，林仙兒脫光了勾引你都沒成功？”提及林仙兒，龍小雲一臉回味無窮，李尋歡突然就懂了。

“你……”李尋歡說不出話的時候並不多，但現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。

龍小雲道：“我什麽？林仙兒那種女人，不就該先睡為敬嗎？之前我竟然白癡的以為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最可愛了……”

李尋歡掙紮著站起，淡淡道：“這話你說給我聽也就罷了，千萬不要說給阿飛聽到。”

龍小雲不屑道：“他難道能把睡過林仙兒的男人都殺了不成？他又能奈我何？”

李尋歡誠摯道：“阿飛應該不會把你怎麽樣，但是王憐花一定能把你怎麽樣。”

龍小雲吐吐舌頭道：“也是哦。”

李尋歡走到門口，又轉身朝龍小雲道：“沒料到龍小爺如此早熟，過幾日，我會讓你娘給你選幾位通房丫頭的。”

龍小雲大怒：“李尋歡！你敢！”

李尋歡的聲音遠遠傳來：“久聞王公子精通奇門要術，勞煩王公子給挑個好日子吧。八字庚帖我會請阿飛送去的。李園寂寥已久，是時候熱鬧熱鬧了。”

王憐花的聲音從後窗響起：“李探花如此誠信。本公子一定會給你挑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的。”

龍小雲大驚。

王憐花陰惻惻道：“來，龍小爺。我們好好交流一下林仙兒的事情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本文我原計劃五萬字。打算第二章就先把婚結了，反正不能離，剩下的慢慢來。只要婚結了，我表哥就能各種作了……我要看他挑食賴床笑盡蒼生……然後就開始寫了……結果，一鋪墊，就鋪墊到七萬字…腦補一句話，下筆幾萬言。

蒼天啊！我終於熬到表哥有點盼頭了。

我應該不會坑了……

☆、三十六

林詩音回到繡樓越想越焦心。不知道別人是否對她隱瞞許多，難道李尋歡時日無多，以至於連龍小雲都認為她要留下來？一顆心想得寸寸成灰，忙開了窗戶往李尋歡住的小樓望去。

李尋歡離她並不遠，隔了一個小湖，開窗就能望見。此時，李尋歡屋子朝她這邊開的窗戶緊閉著。林詩音心下生疑，仔細一看才發現，對面小樓裏人影憧憧，不一會兒，梅二急匆匆的進了小樓。

林詩音再也坐不住了，急急忙忙出了門朝李尋歡住的房間來。剛到門口正好聽到梅二與柳娘交待：“……不必用藥了。”

林詩音被這半截話嚇得六神無主，四顧茫然，癱坐在門口，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。

柳娘出門正好看到林詩音撲坐在地，怎麽叫都沒反應。一個不省心，個個不省心。惹事到也罷了，偏偏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。心事一個賽一個的重。梅二說要讓他們高興，高興才能寬心。柳娘將方法想了千百種，眼看著就好了，結果一個吐血一個魂不守舍，一時氣苦，幹脆坐在地上對著林詩音放聲大哭。

屋外動靜鬧得大，李尋歡也就出來了。甫一出門就看到林詩音面色蒼白如鬼，柳娘悲聲哭泣，真個相對無言淚千行。丫鬟小廝圍立周圍面面相覷。饒是李探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也不由得變色了，一手攙一個道：“何事悲泣至此？”

柳娘抽噎道：“還不知道……”

李尋歡望向林詩音，林詩音搖頭，就是不開口。

李尋歡道：“到底出什麽事了？你是要急死我？”

林詩音方哽咽道：“我聽到梅二先生說你不必用藥了……”

原來如此，柳娘擦擦眼淚，不哭了。一甩手，自顧自走了。

李尋歡只能去望天了。

須知這說話說半截多半是為撩人，聽話聽半截有時候就嚇人了。事實不過是李尋歡方才吐了血，衣裳上沾了點血跡回來換身衣服準備去找林詩音，結果被前來為他鋪床的柳娘撞個正著。柳娘擔心他病情覆發，於是提了梅二前來就診。梅二診斷的結果乃是“急痛攻心，血不歸經。只需靜養，飲食調養，不必用藥了。”

林詩音來得不早不晚，剛剛聽了個末尾，聯想到龍小雲說他不成了，前塵往事，紛至沓來，惜他驚才絕艷虛度光陰，憐他嬌生慣養落拓江湖，痛他一腔熱忱半生寂寥，到如今，居然回天乏力，自己居然還想著棄他而去，真個是悲從中來，柔腸寸斷，然後，就站不住了。

李尋歡將她打橫抱進屋，置於琉璃榻之上。吩咐打了熱水幫她擦臉，又擦凈了手，方取笑道：“哭得臟兮兮的，像只小花貓。”

林詩音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笑話，羞惱得著不肯擡頭。李尋歡看她一直別扭著不肯擡頭，心中憐意大起，輕輕擁住她道：“好了，好了，沒事了。”

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如此親近過。

林詩音把臉埋在李尋歡的肩窩，不一會兒，李尋歡就感受到了溫熱的濕意。

她哭了，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。只能抱得緊一點，更緊一點。希望重重的心傷能在他的懷抱裏治好。多年的苦難讓他們的心都傷痕累累。幸好，對於心傷來說，最好的療傷地點是情人的懷抱。是以雖然她哭了，他卻覺得無比的安定與滿足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林詩音悶悶道：“你一定要長命百歲。”

李尋歡將她抱得更緊道：“好。我一定長命百歲。我們白頭偕老。”

夏日的雨總是來得匆忙。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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